商忆握紧手，平复心跳，在季允之身边坐下。

  “这就是一一吗？”戴屹主动打招呼，“你好。”

  他介绍自己。

  商忆悄悄松一口气：“你好。”

  “女儿怎么没带回来？”于霜问戴屹，“是不是十几个小时飞机坐不了？”

  “人才一岁呢，坐什么飞机。”梁子言说，“他一个人回来开会，开完了还回酒店换尿不湿啊。”

  “怎么？你以后不能换尿不湿？”于霜瞥他，“91年的人了，早点学着吧。别等人家97年的都当爹了——”

  周书宁赶紧肘击她。

  商忆埋下脸。这个玩笑对她有点超过了。

  季允之揉揉她的脑后。

  “怎么可能，他当爹他孩子的妈也不能同意啊。”梁子言看商忆一眼，“一一还要读研吧？”

  他是很聪明的。他知道季允之希望他们怎么看待一一，并且表达出来，让这个女孩子听到。

  商忆点头。

  “太爱学习了。”梁子言指她，“屹哥，一一是科大的。跟你一个高中出来的。”

  商忆攥紧筷子。

  戴屹仔细看着商忆，摹地愣了一愣。

  商忆抬头回望他。

  他忽然问：“一一的名字是……”

  “商忆。商人的商，回忆的忆。”于霜随口答，“我一直觉得好好听，结果一一说是她妈妈扔骰子，在新华字典里随便找了个简单的字。果然还是姓氏最重要，于忆就不怎么样。”

  戴屹笑了一笑。

  商忆低下脸。

  但之后他们玩牌，她躲到阳台时，还是听见身后传来一声：“一一。”

  戴屹看着她：“我们见过，对吧？”

  她抿住唇。对她而言，只有季允之在场的时间才算回忆。

  但在那之前，他们还向戴屹提问过；他研究拓扑绝缘体，她也拿相关书籍给他写过勉励话语。

  “你别误会。”他解释，“你的名字很好记。”

  其实是容貌也过分出众。变化有，但十四五岁轮廓五官早就定型，仔细看还是有点印象。

  当时是他高中时期的恩师联系他，他才愿意在短暂回国的几天里，抽空回去分享。

  在办公室闲聊时，老师就提到她。说家里如何如何烂泥扶不上墙，但天赋很好。

  她提前读大学了，学校发的录取推文老师也有转发，认真写了一大段表扬文字。

  他点进去看过文章，也点过赞。

  “……允之也在场。”戴屹还是看着她，“你刚刚是想叫我不要……”

  而且周书宁说，是在一个会议上认识的。

  “学长。”商忆打断，低声请求，“拜托你。”

  戴屹惊讶：“不能说吗？”

  她摇一摇头。

  各人有各人的秘密，年纪这么小，却已经跟季允之在一起两年。

  戴屹懂了，笑起来：“你放心。”

  “……我想咨询您一件事。”

  “不用这么客气。你说。”

  商忆鼓起勇气：“如果读全奖博士，是不是不用花什么钱？”

  戴屹又惊讶了。

  她为什么还要担心钱的事？

  “有些学校开的stipend（补助）高，基本上可以cover。不过主要看地区，美国城市和村里生活成本差异很大。”他不理解，但还是耐心回答问题，“但是一一，生物很多方向现在非常非常敏感，F1（学生签证）只给一年的话，很多人三四年都不敢回国，怕被遣返。你可能不太适合了。”

  于霜说过和订婚差不多，他也看到允之戴着戒指。

  商忆知道。敏感理工科的中国学生在美国读博，不是自由出入境的。否则想再回美国，可能会被海关遣返，永久禁止入境。发生几率是很低，但为确保万无一失，大部分理工博士生离境的频率都很低，甚至四五年不回家。

  她小声回：“可是，他有美国国籍。”

  澄澄明确说过。如果他愿意，随时可以回美国工作，他们还是能够在一起。

  “啊？”戴屹更惊讶，“你希望他迁就你吗？”

  商忆不吭声了。

  他想也不想：“不可能的。”

  小姑娘开始揪手。

  “我的意思是……”戴屹想再说两句，余光里瞥到季允之起身似乎要找她，摆了摆手，“祝你好运。”

  商忆垂下眼睛。

  晚上她面对面伏在他怀里，又提一次：“我昨天回去上班，同期还问我去不去参观呢。今年挺多人去的。”

  他在打游戏：“又开始了。”

  “那……”

  “猫猫。”他顿一顿，“乖一点。”

  商忆靠在他胸膛里。半晌，轻轻应了一声。

  ————————